越战中的中国女兵


故事就發生在中越戰爭中,老山北側、八裏河東山以西的那片大森林裏。
我軍某部偵察科長帶領女偵察員施黛以及偵察分隊的五名戰士押著四個越軍俘虜,從老山601高地下來,才翻過一個山頭,一隊越軍特工隊從茂密的叢林裏神差鬼遣地冒了出來,像專門等候在這裏迎接單女他們似的。朦朦朧朧的天光下,八個敵人把槍口一齊對準了他們。
"CAM CLONG AIO TUG LEN!"意思是要單女他們把手舉起來。
施黛憑我軍情報部門所掌握的情報,用流利的越語說了一番,告訴敵人,我們是78師特工隊的。因為常在這片森林裏活動的,就是78師特工隊。他們常以森林為依託,在這崇山峻嶺之間與我軍周旋。
當時,越軍特工隊真的被施黛唬住了,悻悻地朝山頂摸去。但嘰哩咕嚕的聲音,在寂靜的山野傳得很遠。是敵人覺察出了破綻,原來敵78師特工隊兩天前,已歸第二軍區特工總部管轄。我們的情報不靈,麻煩也跟著來了。附近又沒有我們的兄弟部隊。
單女"準備戰鬥"的命令剛出口,一串火星從施黛眼前閃過,一顆手榴彈早已落在她的跟前,她嚇呆了,失去了偵察員的靈性,呆在那裏等死。
"臥倒!"有人飛起一腳,踢開手榴彈,把施黛按倒在他的身下,是單女。
手榴彈在不遠處炸響了,彈片"嗖嗖"直飛。
"傷著沒有?"施黛焦急地問。
他搖搖頭,沒吭聲。
一場惡戰是不可避免的了。敵人散成弧形包抄過來,居高臨下,這裏是敵我雙方的必爭之地,也是越軍特工隊活動最多的地域,要是驚動了附近的越軍,前後堵擊,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單女把人員分成四組,第一組一個戰士和單女自己,利用複雜的地形,正面阻擊敵人;第二、三組分別為一名戰士,憑藉黎明前短暫的黑暗,從兩側包抄敵人;第四組是施黛和兩名戰士押著俘虜迅速後撤。
"咚咚咚",敵人大概是用衝鋒槍彈匣敲著鋼盔,開始向我軍喊話:
"NOP SUNG RHONG GIET."
"CHUNG TOV RHOAN HORG TUH ING."
"敵人在喊什麼?"單女問身邊的施黛。
施黛說他們要我們放下武器投降。
"你們和俘虜快撤下去!"
兩名戰士接受任務後服從命令走了。施黛揮舞著手槍,挽著衣袖,死活不走,要露一下槍法。她曾奪過軍校手槍射擊比賽總分第二名,是有名的女神槍手。她不能錯過這個射擊實靶的好機會,再說她也不能丟下單女獨自逃生,她和單女之間,雖然沒有明確那層關係,但是彼此都瞭解對方對自己的感情,如今到了生死關頭,她哪能撇下他不管。再說,當時憑她的身體,讓她走,她也未必能走多遠,留下來,就多一份力量。
"服從命令,給我撤!"
單女朝她吼叫著,口氣沉悶得像老虎。
"不撤,就是不撤!"施黛固執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她五歲的時候,男孩都不敢從二樓往下跳,她卻敢。
"不服從命令,打完仗,你建議組織處分我好了,處分我也不怕。"
單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神情,仿佛想給她一槍才解恨似的。
敵人開始進攻了。
急風驟雨般的子彈,像鐵掃帚橫掃過來,亂飛的彈頭,碰在岩石上,閃著火星,冒著青煙,火藥味直往鼻孔裏鑽,眼淚一個勁地往外流。
敵人亂打了一陣子,不見我們還擊,停下來哇啦哇啦地罵開了。一會兒,四個敵人貓著腰,躲躲閃閃地下來,三十米,二十米,十八米……單女的冷靜反而使施黛驚慌。她用腳輕輕地踢了他一下,他側過頭來瞪了她一眼,凶得很。她神經受不了,怕自己會跳起來大喊大叫,蘇聯電影《這裏的黎明靜悄悄》裏女戰士康梅麗珂娃就是這樣被德國鬼子打死的。
敵人還在靠近……
施黛扣動了手槍扳機,接連兩槍,就撂倒了走在頭裏的兩名越軍士兵,並且都擊中頭部。就在施黛槍響的同一時刻,剩下的兩個敵人,也全部報銷。我方從兩側迂圍上去的戰士,也用衝鋒槍打響了。敵人三面受敵,在高聳的亂石間和茂密的樹林裏,跟我方打起了遊擊戰。
十五分鐘後,天亮了。槍聲也平息了下來。施黛小心翼翼地爬上敵人據守過的陣地時,只見亂石、草叢裏,除了敵我雙方的屍體,再也沒有一個活的,單女也不見了。烏鴉像弔喪似的,在樹上一個勁地叫,淒厲厲的聲音比炸彈還可怕。施黛從一名犧牲的戰士身上揀起一支衝鋒槍和僅有的一梭子彈,拖著疲憊的身子,朝山下移動,該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會兒了。她不敢走大路,於是鑽進了森林。
這是一片頗有年代的原始林帶,層次和色彩極為分明,與天際相連的是巨柏、銀杉、橡樹,青綠蔚藍,長天一色;中間有芭蕉、紫滕、攀枝花。攀枝花又名英雄樹,樹姿巍峨,枝幹挺拔,每根細長的枝條上都綴滿瑰麗的花朵。花紅如火,芯黃如焰。地上是戰士們都稱它為老山蘭的一種花,香味浸漫了整個森林。要不是戰爭,這裏准是古典而恬靜的樂園,比自然派畫家莫内筆下的《野山》美多了。
然而,最容易讓人迷路的也是森林。
施黛休息片刻後,躲躲藏藏了一整天,還在這個像樹林裏兜圈。當她認出那棵被雷電燒焦了的大橡樹時,腿一軟,順著黑呼呼的樹幹滑跌到地上。淩晨,遭遇戰結束後,她就是從這棵橡樹下出發的。活見鬼!她坐在地上嗚嗚咽咽地抹起淚來,像位被人遺棄街頭的小孩。
微雨才過,山土浸了一層水。施黛的衣褲泡在泥水裏,冷冰冰的。她不想起來,也不想動一下。她素來嬌生慣養,此時才理解疲勞是啥滋味兒。最使她感到倒楣的是,那"寶貝玩藝兒"也來湊熱鬧了,小腹在隱隱作痛,大腿上像有無數條蟲子在爬,癢癢的難受;血滲進渾濁的雨水裏,一圈又一圈的在慢慢她昏昏沉沉起來。
山霧從穀底湧起,濃如雨絲,像頭巨獸,吞噬了整個森林,也吞噬了她。東南西北,天曉得。她摘下衝鋒槍靠在右肩,把身子偎在橡樹上,摸出兩塊魔方大小的"761"壓縮餅乾啃起來。這東西抗餓,貓耳洞裏的戰士給了她不少。